渔村影话 | 乌场上鱼

凌晨5:00，天还完全没有亮，黑蒙蒙的一片。

这几日天气晴好，又赶上临近休渔期，渔船都在加足马力捕鱼。船还未回港，码头上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的三轮车，熙熙攘攘，人声鼎沸。鱼贩们将车开到码头边上，搬下许多泡沫箱，在地上整齐排开，做好渔船回来前的准备工作。

咸湿的海风徐徐地吹，码头上长年累月积攒下的鱼腥味也随着风飘来。在码头的鱼贩大多都互相认识，借着车灯的光，一边在整理泡沫箱，一边在聊天。更重要的，大家都在等待着捕鱼的船归来。

乌场的码头分为东西片区，西区是几家水产公司的领地，渔货上岸后由这几家公司直接操办。东侧码头则多为本地鱼头所操持，本地小渔船都停泊在这一侧。我们混入到了鱼贩当中，开始等待渔船的归来。

十分钟过去，两艘小船从远远的海面驶来。船，回来了。

鱼贩已经等不及渔船靠岸，为了争抢最新鲜的渔货，纷纷涌到卸鱼区等待。船一停，工人快速从船上陆续搬下带鱼、灯光鱼、兔头豚、金线鱼、炮弹等几十筐鱼，鱼贩们游走其中，挑选自己满意的渔货。第一船渔获的情况显然让这些有多年生意经验的鱼贩不太满意，几分钟的时间里成交量不高。

不多久，第二艘船开始靠岸。这艘船上的渔获看起来显然比第一艘船更好一些，被第一艘船撩拨起情绪的鱼贩快步跑了过去。这一船卸下了不少带鱼、臭肚鱼，甚至一些臭肚鱼还在筐里扑腾着。鱼贩将挑中的鱼迅速连筐抱起，送到旁边的鱼头处进行称重、标价、付款，一个交易流程不到两分钟时间，一气呵成。

这里的鱼贩有单枪匹马的鱼婆，挑鱼、交易、搬货、开车全部自己包办。也不乏夫妻搭档，男人负责开车、搬运，女人则在码头挑拣交易。但不管是哪种，每当有运输的小船回港时，鱼贩都会冲锋在前，瞄准最鲜最好的渔货出手，为此不惜与旁人高声争吵。

6:30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，船已经陆续回来，整个码头的交易刚开了头，正渐入高潮。

鱼头，是这个码头交易中的重要角色。鱼头是链接渔船和采购商的中间方，鱼头利用手中的资源帮助船长联系采购商、安排渔货销售工作，并提供联系加水、加冰等泊岸服务。双方通过长期合作与信任建立关系，口碑越佳的鱼头，手上的渔船资源就越多。

此时码头接连驶来的几艘载满渔货的船，便是鱼头家的船。乌场内港因为水深条件不佳，大的捕捞船都会停在外港，而由小船来运送渔货上岸。这些渔货大都有了买家，上岸称重后，就会直接发走，而不再流入本地的菜市场。

在熙攘的人群中，鱼头的着装打扮并不显眼，想找到鱼头也不难，码头上叫吼声最大的一群人多半就是鱼头。他们要督促码头的卸鱼工仔赶快把渔获从小船上卸载下来；又要和采购商联系，根据初分拣渔获的种类来制定一个合适的价格。他们是这场渔获交易的中坚力量，指挥着渔获上岸的战斗。

这一方作业区在鱼头的指挥下交易井然，另一侧的作业区，已经归来了五六艘本地的小型灯光船。这些小型灯光船并不都需要鱼头来组织中间交易，可以自行在码头和渔贩交易。

这些本地的小船，船上渔货都不算多，每艘船几十或几百斤。他们直接将船停靠在码头边上，用码头上的起重吊将渔获从船上吊至岸上交易，称重的称由渔船提供。

鱼贩上来观察鲜度、询价、还价、称重、付现，就完成了交易过程。这一过程经常也会出现双方价格谈不拢的情况，但最后，多是船长一方接受定价。当一艘船上的鱼货完全卸下的时候，渔船便会主动退出这片泊区，把空间让给后来要靠岸的船。

码头上众多的鱼贩带来了许多商机，诸多小摊贩早早地来到码头占领位置，支起遮阳伞，向过往的鱼贩销售小吃早点、槟榔烟水。我们跟其中一位买粽子的大娘聊了聊，生意好的时候，她一个早上能卖出近百个粽子。这些小摊贩与鱼贩多有交集，偶尔也会闲扯几句，聊聊最近的鱼市生意。

每日清晨的码头上，鱼头此起彼伏的指挥声、渔船发动机的轰鸣声、鱼贩们小声嘀咕的私语声，共同奏响了乌场渔港这热闹繁华的上鱼乐曲，从早到晚，延绵不绝。参与其中的人们，不论扮演何种角色，无一例外都洋溢着奋斗者的拼搏与热情。

此文记录于2019年4月

作者简介

丰圣伟

人称智渔“丰孝通”，不会唱歌，不会跳舞的海南黎族花美男，从小对海南渔村的风土人情有着浓厚的兴趣，在智渔的支持下走遍了海南十多个渔港，希望能通过社会学调研对渔村有更为深入的了解。同时也是一位温柔的丰老师，喜欢为渔村的孩子们科普海洋知识。在智渔主要从事海洋生物的研究和渔村社会学调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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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  辑 | 丰圣伟

排  版 | 维   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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